“我很直觉地就想到你,我想如果让他自己选,他也会选你的。”杜恩太太站起来时这样说;她穿着隆重的丧服——黑色的发罩、黑色的扇子,黑色的手套,加上大而黑的眼睛,她的尊容大致上是瘦的,丑的,哀愁的,但如果以某种角度来看,却是动人而优雅的。“你是他最喜欢的人;他真是喜欢啊!”——这句话说得魏德蒙有点陶醉,虽然他马上想到杜恩太太是否了解丈夫都有问题。他对自己说,这种话怎么可以当真。不过,杜恩太太恐怕也不至于只是说说而已;至少杜恩太太是真的有这个看法,因为像他这种人,杜恩太太不可能有兴趣曲意奉承。他们立刻一起上楼,走到这位大人物的大书房里,这间书房因为是在屋子最后面,所以面对一大片绿色的花园——这样的花园在有钱人看来是稀松平常的事,但在穷酸的魏德蒙眼中,真是秀丽宜人极了。
杜恩太太说:“你可以在这里安心地写,知道吗,这地方就像你自己的地方一样——我把它完全交给你;无论晚上,无论什么时候,你了解吗?要安静与隐私,这里是绝对没问题的。”
确实没问题,这位年轻人也这样觉得。他已看了四周的环境,说明自己每天要很晚才能来,因为他在一家晚报工作。这间书房到处都令人想起死者;他们所看到的,是死者的东西;他们所摸到的,是死者生活的一部分。这一切都令魏德蒙太感动了——感到太光荣了,反而使他有点担心;回到脑海里的是记忆犹新的死者音容,他的心跳加剧,他的眼睛充满泪水,他感受到必须忠于死者的压力,而且这压力是多么巨大,几乎使他难以承受。他的眼泪触发了杜恩太太的眼泪,刹那间,二人竟默默相视,无言以对。这几乎是意料中的,杜恩太太终于忍不住了,她激动地说:“啊,帮助我,我知道你懂我的意思,帮助我唤起那种感觉。”又过了片刻,一个共同的意念出现在他们的心里,而且被说了出来:“‘他’会来此与我们共处。”但这句话在魏德蒙心里再一转折,就成了:“我会来此与‘他们’共处。”然后他们就离开了书房。